《下川岛田园风光》 赵欢贺摄
亲爱的妈妈：
您好！
妈妈，您看，转眼春天随着百花而来，绿叶儿在暖风里跳动着，那一片泛着绿意的树儿们在暖意融融的阳光下悄悄地嘀咕着，怎么春天不打招呼就来了呢？就像您总在我耳边唠叨，曾经美丽的女儿怎么也开始有白头发了？怎么孙儿眨眼就上小学了呢？妈妈呀，您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爱唠叨呢，是因为岁月的不饶人，还是这迟来的幸福修补了您千疮百孔的心？
妈妈呀，您看，窗外来来往往的人，那些灯火阑珊，又让我莫名地流泪了。想起当年您带着我过着居无定所、颠沛流离的日子，在岁月的折磨下，您终如半枯的藤蔓，静静地趴在破旧的阳台边上，看着女儿来来回回的背影，嘴角却泛起甜蜜的笑意。
妈妈，我知道您一直放不下当年的事，深深地怨恨，我又何尝不是呢？可我们终究要忘记的啊。
当年您为了舅舅的聘礼不得不嫁给了我那个老父亲，成为他那几个孩子的继母，好不容易生下我，却又得了一身子病。
您真心养育老父亲的孩子，却难以换来他们的真诚相待，那个家，没有快乐和温馨。您和老父亲带着年幼的我到郊外以耕作为生，生活穷困潦倒，常常在夜空下听着青蛙吟唱，就着咸菜吃丝瓜饭，但您仍感到高兴，因为有我。
贫贱夫妻百事哀，您与父亲争吵不断，那个建立不久的家，终敌不过生活的柴米油盐，每天当我放学回家面对那破败的门庭，心里就堵得慌啊。
妈妈，我还记得那天，雨很大，被淋得湿漉漉的我放学回到家，见到二姐来到家里，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你们吵得不可开交，我抖着手打开我的作业本，然后忍着满腔的泪水低着头做功课，过度哽咽的喉咙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，我着实不想让二姐看到我那淌血的心啊！
那一场雨一直下到深夜，妈妈您和我，就这样，泪眼婆娑地蜷缩在一片黑暗里……
一个深夜，我睡在小房里听到您在歇斯底里地嚎叫，父亲抡起手中的木椅向瘦弱的您砸去，我冲向您，厚实的木椅重重地落在我的头上，顷刻血流如注。
您带着我离开了那个飘摇的家。生活的现实和技能的缺乏让您只能在一个纸箱小作坊里工作，天天十多个小时的劳作换来微薄的薪水，生活过得捉襟见肘，却因没有争吵和凄绝的呼叫，倒过得平静。
妈妈呀，年少的女儿曾因为有这样一个家，没有朋友、没有一个可以来往的亲人、没有一个可以温暖栖身的居所、童年里写满了悲伤，而憎恨过自己的出身，埋怨过您千百次；却在我做了母亲之后才明白，妈妈，您也是人啊，经历着婚姻的失败、亲人的唾弃、生活的重担，这一切有多累啊，这一路走来，又有多少辛酸和苦涩啊？可您就这样撑着，从不让自己流下一滴泪。
后来您又一直为着我因没钱交学费而与大学失之交臂的事愧疚，为着我没能嫁给那个您认为家底好的男孩子而后悔不已，慢慢地，这些竟成了您的心债，总觉得亏欠了我许多许多，以致在我疲于应付生儿育女、生活工作琐碎时，主动日夜兼程为我带儿女、做家务、煮三餐。
每每在夜阑人静的时候，我便为我当年的愚蠢而羞愧，为您一生的劳累而深感唏嘘。如果人可以像电脑那样，按一下删除键就把没用的文件删除的话，我一定要把压在您心头的那些债全部除掉。妈妈呀，我们都不要再怨恨了，不要再愧疚了，好吗？因为阳光许诺驱走黑暗，世界答应迎接我们的啊！难道不是吗？
妈妈，您看，您女儿虽然无法上大学，可我从没有停下来，我一直在努力工作和学习，通过自学考取了大专、本科、助理社会工作师……本职工作正在上升期，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富有挑战性，我也相信只要足够努力，人生总能开挂。
妈妈，当年父亲抡起木椅砸向您，让我多少个深夜惊醒后无法入睡，对自己的婚姻更是心生害怕，可是您看，您现在那个女婿，忙完了工作还去做兼职，在家又带孩子又煮饭的，对我体贴入微，家公家婆对我爱护有加，那份沉甸甸的平凡的家庭幸福把我从阴霾里拉出来了。您那两个可爱的孙子，常常牵挂着您，您看他们正在商量着今年您的生日要给您带去惊喜呢！您看，我们的生活正在照进阳光和温暖，美好的世界正在为我们打开一扇通往幸福的门……
妈妈，我为您买的那套两居室，阳台很大吧？老远的，您就可以看到女儿和孙儿归家的身影了。答应我，把压在您心头那份厚厚的心债烧掉吧，同时请您原谅我当年的愚蠢和不理解，您就只管安心好好地住在新房子里，让我们此刻浓浓的爱抚平您曾经的忧伤，让这迟来的满满的阳光把您的心膛照亮吧！
此致
敬礼！
您的小女：如
2019年4月12日